沾亲带故，意大利三大“雅”背后的三大贵族

　　撰文 | Neophyter

　　意大利大三葡萄酒家族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秘而不宣的故事？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中世纪意大利坊间流行的“食子传说”说起...

　　世人皆知阿姆斯特朗是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类，却极少有人记得第二个登上月球的人是谁；我们都能认出电视上那个叫奥巴马的黑人是美国总统，但很少有人说出美国副总统的名字。光荣无限的第一名总是很容易被记住，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却无人关注。无可抵赖，我们活在一个凡事都要一较高低评出个好坏的年代。然而，这个规律却没有出现在意大利的三大“雅”身上:西施佳雅（Sassicaia）、奥纳雅（Ornaillaia）和索拉雅（Solaia）。这三款酒总是会像连体婴儿一样寄居在葡萄酒爱好者的脑海里。谈及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不由自主的说起另外两个，没有谁独占鳌头的绝对说法。这一切都和彼此沾亲带故的三大家族密切相关。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的《乌格里诺和他的儿子们》，雕像作者：Jean-Baptisete Carpeaux

　　意大利民间有一个广为流传的“饿塔"事件，但丁就是以此为题材描写了“神曲”的第九层地狱科奇士斯冰湖，那里的湖水冻的像玻璃，困在其中的魂灵痛苦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但丁看到一个伯爵正抱着一位主教的头颅“啃咬”不止。他生前曾被后者囚禁，连同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最后都被活活饿死在鹰塔。这是一个有历史记载的的真人“真事”。里面的伯爵就是13世纪时意大利比萨市的城主乌格里诺伯爵（Ugolino della Gherardesca），民间的版本是伯爵在临死之前吃掉了自己的孩子。但2002年，经意大利考古学家对乌哥利诺的残存尸骨进行测定之后，否定了他食子的恶名，这也使得盖拉黛思（Della Gheradesca）家族的后人终于能为先人正名。

　　在保格利小镇依然保留着盖拉黛思家族修建的城墙，城墙上镌刻着他们红白黄的三色族徽

　　乌格里诺伯爵就是盖拉黛思家族的先人，这个家族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历史可追溯至公元800年。后成为比萨共和国的统治家族，封邑众多，家族出了不少神父和政治家。随着1406年，比萨共和国的倒台，盖拉黛思家族迁移到佛罗伦萨，为了加强当时同佛罗伦萨大公美第奇家族的联盟，盖拉黛思家的一个小伙娶了亚历山大美第奇主教的一个妹妹。美第奇家族将多瑙拉提科镇（Donoratico）、卡萨拉镇（Casale）、毕博纳镇（Bibbona）、卡斯塔内村（Castagneto） 和保格利（Bolgheri）等地分封给他们，这份美差直到1749年大公封邑制被罢黜之后才停止。这时的盖拉黛思早已成为了托斯卡纳海岸地区最大的地主，即使至今他们依然拥有着庞大的土地。

　　保格利小镇的葡萄酒之路就是在盖拉黛思家族的Guido Alberto della Gherardesca的领导下初绽头角。1833年，他成为了托斯卡纳大公莱奥波多二世哈布斯堡的“首席酿酒师和酒窖大师”，在工作中他逐渐意识到法国葡萄酒的优秀，以及法国庄主们对葡萄园选址的看重。盖拉黛思专门聘请了专业人士在保格利广袤的家族庄园种植葡萄。 1816年Capanne葡萄园（后来第一株西施佳雅葡萄植株所在的位置）建立，而Fondi di Castelluccio葡萄园则成为了现在安东尼世家Guado al Tasso酒庄的葡萄园所在地。

　　地图中深绿色部分为保格利地区

　　旧时代显赫的家族为了防止财富流失，通婚盛行，上层社会普遍沾亲带故。到了1930年代，盖拉黛思家族的继承人是两个女儿，虽然家世已大不如前，但仍按照“嫁女必胜于吾家”的标准择婿。于是，大女儿嫁给了皮埃蒙特的一个贵族侯爵－罗阙塔家族的Mario Incisa della Rocchetta，小女儿嫁给了安东尼世家的长子，所以罗阙塔侯爵和安东尼世家当时的侯爵属于“连襟”的关系。老贵族嫁女儿没钱，就把家族位于保格利小镇的5000英亩土地按等角线一分为二拿来做嫁妆。

　　夫家们在原先庄园的基础上先后建立了新的庄园：圣圭多（San Guido）和古道探索（Guado al Tasso）。大女儿的丈夫酿造了第一款法国波尔多风格的意大利葡萄酒－西施佳雅，后来小女儿的二儿子也在保格利打造了闻名遐迩的奥纳雅，而大儿子安东尼第25代掌门人Piero Antinori则在经典基安蒂的家族老酒庄连续推出了两款饮誉天下的佳酿，其中之一就是索拉雅，由于中文译名中皆以“雅”字结尾，故而，简称为意大利三大”雅“。连同安东尼世家的天娜（Tignanello），这几款酒被公认为19世纪70-80年代“超级托斯卡纳”风潮的代表作，成为开启意大利现代酿酒时代的一个里程碑。

　　西施佳雅背后的罗阙塔家族起源于一位名叫莱奥波尔多?因奇萨（Leopoldo Incisa）的奥匈帝国政府政治家，他在48岁因病退休之后，举家迁到了皮埃蒙特的罗切达塔纳罗河（Rocchetta Tanaro）。不喜欢赋闲的他在自家庄园建立了葡萄苗圃，其中收藏了175种本地和外国葡萄品种。1862年，他发表了一份有关葡萄品种的研究，在这次报道中，他将赤霞珠列为第93名，品丽珠为145名。根据记载，他认为这两种葡萄品种比其他任何外来葡萄品种都要宝贵。只可惜他的苗圃在他去世后就荒废了，但著作依然保留至今。而他对葡萄酒的热爱则影响了曾孙马里奥侯爵。

　　保格利小镇葡萄园

　　马里奥跟当时社会上的很多贵族一样喜欢法国葡萄酒，尤其是波尔多葡萄酒。自家庄园出产的葡萄酒并不合他意。平常很爱研究曾祖父葡萄著作的他发现保格利小镇的海洋性气候和砾石土壤跟波尔多有很多相似之处，于是从一位披萨朋友家引进了优良的波尔多葡萄品种栽种在一个叫西施佳雅的葡萄园（Sassicaia为托斯卡纳方言，意为“多石块之地”），后人一度传言这些葡萄品种出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拉菲酒庄，现已被证实纯属讹传。起初葡萄园只有几英亩，所酿之酒也仅限于家族内部享用。后来的事情就是广为流传的“超级托斯卡纳”的故事:他的外甥Piero Antinori品尝后认为此酒大有前途，他强烈建议马里奥公爵进行商业化运作，并派遣得力干将塔奇斯前往圣圭多协助指导。

　　1968年份的西施佳雅首次正式面世，使用的是安东尼世家的商标。在1978年英国《Decanter》杂志举行的一场名为“杰出波尔多葡萄酒”的品鉴会上，1972年份的西施佳雅在11个国家的33款红酒中脱颖而出，5位评委中的两位都将第一名给予了它，西施佳雅从此一鸣惊人。马里奥侯爵的儿子在他去世15年后拿回了销售权，在此之前都是由安东尼世家负责市场。

　　Piero Antinori

　　比起盖拉黛思和罗阙塔家族的故事，作为世界第十大古老的安东尼世家更为世人熟知，630年的历史或许借用事件对比更能令人理解：1385年，乔瓦尼迪·皮埃尔·安东尼(Giovanni di Piero Antinori)加盟佛罗伦萨葡萄酒商协会(Arte Fiorentina dei Vinattieri)，这被视作安东尼世家酿造葡萄酒的历史起点。17年后，中国的大明王朝才刚刚崛起（1368年）；文艺复兴三大巨匠之一的米开朗琪罗出生于1475年，而当哥伦布在1492年发现美洲大陆时，安东尼家族已经在托斯卡纳酿酒107年。而早在19世纪20年代就开始试验波尔多葡萄品种。

　　Piero Antinori在1971年和1978年先后推出了大获成功的天娜和索拉雅，但是他弹奏的乐章，对于当时社会却是不和谐的音符。由于颠覆了经典基安蒂的传统混酿配方和酿造方式，它们只能使用意大利葡萄酒法定体系中最低级标示－餐酒级别（Vino de Tavola）(1992年后才升级为地区级别IGT。) 但卓越的品质、贵族的光环加之几近传奇的反叛故事很快赢得外界的喜爱，酒评家们好评如潮，收藏家们趋之若鹜。

　　Lodovico Antinori

　　1985年，安东尼世家的二公子－Piero的弟弟Lodovico离开安东尼世家单飞。受前三者的启发，他利用自己从母亲处继承到的位于保格利小镇的产业成立了奥纳雅酒庄（Tenuta dell'Ornellaia），名字沿用了西施佳雅的命名方式，名字同样跟石头有关。最初的酒庄只有35公顷，并且聘用素有“加州葡萄酒之父”的 Andre Tchelistcheff担任酿酒顾问，眼界开阔的他精益求精，注重葡萄品种和土壤类型及地块的匹配，很快他就推出了两款无与伦比的佳酿－波尔多风格的奥纳雅和100％梅洛的马赛托（Masseto）。有了这两款大咖的加入，“超级托斯卡纳”的风潮的劲头愈发高昂。（不过后来他在2001年时就把酒庄卖掉了，当然这是后话）。

　　左一Mario Incisa della Rocchetta，左二Lodovico Antinori，右一Piero Antinori

　　时常会听到关于到底谁是意大利第一款“超级托斯卡纳”的争论，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超级托斯卡纳”运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就是，打破了经典基安蒂的法定葡萄酒混酿比例，改用赤霞珠、品丽珠和梅洛等法国葡萄品种替代原本15%的本地品种，被迫放弃使用经典基安蒂的DOCG评级，选用标注IGT级别。可见，天娜是第一个毋庸置疑的“超级托斯卡纳”。西施佳雅则被公认为意大利酿造的第一款波尔多风格葡萄酒，该酒所属的宝格利产区原本是一片荒芜的桃子林和沼泽地，也远离经典基安蒂产区，在上世纪70年代，这里并没有任何法定评级，所以西施佳雅并没有在法定级别上有所牺牲。

　　值得一提的是，马里奥的孙子Piero Incisa della Rocchetta在接受葡萄酒网站Wine-Searcher的采访时曾被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安东尼世家在1971年之后先后推出了天娜和索拉雅，你的祖父和Piero Antinori之间是否存在一种竞争感？他很坚决的表示，没有，他说他的祖父是一个从来不拿自己跟别人比的人，相反，他跟Piero Antinori和其他外甥的关系都很深，他还曾鼓励Lodovico创建奥纳雅，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很深厚，就像他们在保格利的酒庄一样都来自盖拉黛思最初的老庄园，同宗同源，一荣俱荣，而他当初酿造西施佳雅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他想酿造一款能符合自己味蕾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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