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女人是冰水做的，有的女人是开水做的

　　前言

　　看过我昨天写北京卤煮的人，今天可能会有点小失望。因为我发了几首诗。

　　这几首诗也并非新写的。几年前的旧东西。

　　现在看起来，都还新鲜。没有一点苍老的意思。只是那个叫张枣的老哥们，已经去世多年。我还记得那时一起喝酒的种种细节。

　　吃完了卤煮，偶尔的，看几首诗，这算是一种停歇。

　　就像到了深夜，喝一口酒，我刚看到一个朋友的说法，他说：吃肉是为了安稳肉身，喝酒是为了伺候灵魂。

　　希望喜欢这些诗。它们曾经占据了我太多的时光。但是我觉得心安理得。

　　祝大家好梦。

　　44码的灵魂

　　你有瘦小的身躯，我恰恰相反

　　需要XXL的上衣，才盖得上凸起的肚子

　　一个胖子，应该搭配上一个肥肿的灵魂

　　就如同回锅肉，需要搭配上青蒜，以及郫县豆瓣

　　我的腹腔里，有肥肿的肝肠，有堆积的脂肪

　　我的脸上，写满了大码的生活

　　它们是一双44码的鞋子，三尺长的裤腰

　　我这颗肥肿的灵魂，飞不高

　　它沉溺在睡袋里，就连做梦，也仅仅是

　　贴地滑翔

　　一身赘肉并没有毁掉我的生活

　　最多毁掉了我的身材

　　毁掉我生活的是

　　那颗肥肿的灵魂

　　它有时候睡懒觉，有时候有点疯

　　我一直叮嘱它：冷静，要冷静

　　可它一点也不听话

　　当我在快餐店，排队领取双份的汉堡

　　或者在会议桌上侃侃而谈时

　　它总是偷偷溜走

　　遇到一个湿润的洞穴

　　就变得异常粗大

　　下水主义

　　我认识的男人，大多热爱卤煮，肺头

　　他们有腰花灿烂的心肠

　　也有闻风发骚的肝尖

　　在肥肠的道路上，没有对手，全是同伙

　　我们热爱下水，都有一肚子好下水

　　我认识的女人则不同，她们大多对这些零碎不感冒

　　不闻不看，当然也不吃

　　她们热衷于健康食品，在减肥的食谱里

　　只有白开水，没有下水

　　我开玩笑说，男人都是下水做的

　　女人才是水做的

　　其中暗藏的杀机是：

　　有的女人是冰水做的

　　有的女人则是开水做的

　　刀疤客

　　我身上有不少刀疤

　　它们大大小小，横折弯钩

　　从头顶，到后背，从前腰，到小腿

　　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在加深

　　在洗澡堂子，安徽来的小伙给我小心翼翼地搓澡

　　以为我是某位大哥

　　必定经历过打打杀杀的生涯

　　事实上，我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

　　有的只是惨绿的青春和忧郁的年华

　　当我赤身裸体走在洗澡堂子里

　　总会有人给我让路

　　事实上，当我看到更加凶猛的刀疤客

　　身前身后刺着青龙的大哥

　　我这个倒霉的刀疤客也会知趣地让路

　　脸色尽量平静

　　并且露出绿林好汉般矜持的笑容

　　天使去撒尿了

　　——致张枣

　　这两年，我开始目睹朋友们一个个离开

　　他们的手机号码从此失效

　　我在手机里依然存着他们的名字

　　有时翻看，还有邀约他们喝酒的冲动

　　他们一个个离开，就像我们在喝酒

　　他们离开我们的饭桌

　　出去撒一泡尿，再回来

　　这一泡尿呀，一泡尿的时光

　　太漫长

　　人生中的月亮反复圆缺

　　人世折腾，四处扬尘

　　世界的酒局沉闷而夸张

　　他们已乘着月亮远走

　　踩着脚踏车

　　哼着口哨

　　返回了一遍又一遍的童年

　　我们还在酒局上酣醉

　　等他们小便归来

　　继续喝一杯

　　直到外面春雨缠绵

　　我们尚未从醉梦中醒来

　　外面的雨水滴落房檐

　　那是你撒的一泡尿吗？

　　你曾经如此不尿这个世界

　　而今这尿声也舒缓明媚

　　似乎连久患的前列腺炎

　　都已经彻底痊愈

　　得懂读诗的人都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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