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按摩，谈秋刀鱼

　　最早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我想到的是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的电影《秋刀鱼的滋味》，那是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后来证明，世界上不存在“文艺中年”这个说法，要么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工作者，要么就是亲朋好友乐见其肥的中年吃货，再提到秋刀鱼的时候，作为吃货一枚， 关注的问题就应该是烹饪手法及味觉体验了。

　　周杰伦在《七里香》中唱到：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事实上我们最早都不懂初恋也不懂秋刀鱼，严格来说， 秋刀鱼是属于日本传统饮食文化范畴的，早期的台湾人都不吃这玩意，更别说内地人，我与秋刀鱼的初见就是在一些低端日料店里的盐烧秋刀鱼，老实说，又硬又柴，味淡泛苦， 实在乏善可陈。

　　随着和风盛行，以及互联网资讯发达和物流技术的提升， 如今的秋刀鱼在国内饕客眼中已经今非昔比了，每年的八到十月，就像痴迷大闸蟹一样，新鲜的秋刀鱼同样也让美食家们魂牵梦萦，这一条短剑一样的海鱼， 终于写进了我们每年的美食日程表。

　　现在食肆里的秋刀鱼较之当年好上太多，秋刀鱼好不好，新鲜程度当然是重要指数，但我更坚信一个标准， “肥”。

　　秋刀鱼要够肥，要在皮下清晰可见一块粉红色的油脂，这才是正路， 盐烧的时候看着沸腾的油脂从秋刀鱼表皮澎湃而出，空气里的香味自然就诱发了许多幸福感。

　　广州的六绿日本料理是城中最贵的食肆之一，正因为贵，老板Ben才有了足够的利润空间来折腾一些理想主义者的味觉盛宴。有一次听我说对秋刀鱼不感兴趣，就张罗了一顿秋刀鱼刺身和我分享，那天的鱼真是够肥，加少许姜末蘸点酱油轻放入口只需一咬，便能感觉着那些清香的油脂在口腔里四处蜿蜒， 秋刀鱼刺身的味道是一种让我迷恋的味道，“清”与“甜”是丰腴中蕴含的一种雅韵，要类比初恋，那就见仁见智了。

　　今年秋刀鱼爱好者们都在传阅一篇关于秋刀鱼和火灾关系的文章，作者有很好的考据精神， 用一句“秋刀鱼一出，按摩业全输”的民谚就道出了日本人和秋刀鱼的某种共生关系，每年秋刀鱼的时节一到，滋补养元有了美味，按摩师可以歇歇了。

　　短短几年时间，包括台湾在内的中国渔船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秋刀鱼捕获者了，不仅在数量上超过了日本，在手法上也颇为骇人，在调查了秋刀鱼的洄游路线之后，船队甚至就卡在日本外海， 一停就是两三个月，完全是围追堵截地劫杀秋刀鱼。

　　台湾及大陆渔民的疯狂是可以理解的，大陆架附近的近海渔业枯竭是不争的事实，渔民们为了加大产出不断使用拖网来回围捕，许多地区的海床已经是平坦如球场，我曾经在汕尾地区尝试乘渔船出海捕鱼， 发现除了海洋养殖，远洋捕捞是渔民唯一的生计，那一趟出海捕获的水产少到怵目惊心。

　　日本渔民开始担心他们的秋刀鱼了，有一天秋刀鱼的品质和供应都成问题时，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去按摩吧，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秋刀鱼的捕获量下降了一半，也许未来国际关系仲裁了限定捕秋刀鱼的数量将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看电影《秋刀鱼的滋味》时，我还是怀才不遇兼怀春不遇的年纪，女主角岩下志麻的内敛含蓄之美当然令人不胜遐想一番， 为什么教过我的那些老师都没有一个高颜值还待嫁闺中的女儿呢？

　　老师的女儿在二十年后出演 《极道之妻》时，那种黑道大姐霸气侧露的风骨让我想到秋刀鱼刺身和盐烧秋刀鱼的区别，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对你的等待，一眨眼，青春不再。

　　日本作家佐藤春夫在《秋刀鱼之歌》里写道， “秋风凄凄，你若有情，请告诉他们，有一个男人在独自吃晚饭，秋刀鱼令他思茫然”。

　　在Ben哥第一次请我饱食秋刀鱼刺身的那一年， 东莞的按摩业倒是真的全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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